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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遺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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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遺憾

顧晚舟在臥室門口站了好一會, 剛開始以為他沒看到自己,等了片刻便明白過來了:他是故意不理她。

內心閃過意味不明的失落,她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,問道:“你在做什麽?”

“疊衣服。”簡單交代了三個字, 他起身從她身邊繞過去, 為花瓶裏的一大束鳶尾換水。

整個過程安靜而冷淡。

被人冷落的感覺很不好受, 她腦袋發懵杵在原地,遲疑半分鐘後走到桌子旁邊,把剪下來的枯葉枯枝扔進垃圾桶。

他剪一片,她就快速拾起來丟掉,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, 李念沈想忽視她都難, 於是裝作漫不經心地問:“不是才周四嗎?晚舟怎麽回來了。”

他剪斷一枝蔫巴巴的雪柳, 鬼使神差地放到她那邊。

顧晚舟拿起來後沒有立刻丟進腳邊的垃圾痛,捏著雪柳條支支吾吾:“我晚上沒有課......"

平時周四從來沒有回家過, 又是撒謊。

李念沈將剪刀擱在一邊, 扭頭看向她, “是不是因為我看不到你, 所以才總來騙我?”

“沒有......”顧晚舟急得臉頰通紅, 害怕再次碰到一個小時前許禾那種情況,竹筒倒豆子似的飛快為自己辯解, “我只有上午3/4有課,下課和晚上都沒有課, 我沒有騙你。”

吹進來的蒙蒙雨絲打濕了眼睛,她忍不住用手背揩了揩, 顯得有些局促和狼狽。

“嗯,聽到了。”李念沈探身, 順手將窗戶關上,“回來是有什麽事嗎?”

沁園是二十世紀末建成的別墅,老式窗戶的閂鎖有些卡頓,李念沈鎖好窗後也沒聽見她吭聲,覺得奇怪,垂眸投去一瞥——

眼淚正在她眼眶裏打轉,灰白的雨天裏,一時竟分不清是水霧還是淚花。

像被針刺了一下,細微的痛感從表層穿透入骨髓,他輕籲一口氣,暫時拋開其他念頭將她攬進懷裏:“好了……是我態度不好,粥粥回來我非常開心。”

躲進了熟悉的懷抱,顧晚舟鼻腔一酸,貼著他的胸膛蹭了兩下,聲音悶悶的:“不是因為你。”

李念沈眼皮一跳,手指繞著她垂在後背的發絲,輕笑:“那是因為誰呢?”

她仰起頭,迎上對方明亮關切的眼睛,斟酌了會,一五一十告訴他。

沒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,李念沈神色緩和些許,見她嘴巴一張一合,情不自禁聯想到了咕嚕咕嚕吐泡泡的金魚。

顧晚舟說到一半,被他抄起來塞進被窩裏,面面相覷,她一時語塞。

“嗯?後面呢?”李念沈攏緊被子,將兩人困在逼仄的空間內。

“差不多就是這樣。”她猶猶豫豫不想再說,陷入了向別人袒露心聲後的尷尬階段。

“這也不是粥粥的錯。”他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,安慰道,“可能你的朋友明天就想通了。”

“可我覺得她是認真的。”顧晚舟看了看他的臉,肩膀隨著話語耷拉下去,“希望明天能不一樣吧。”

她往他那邊挪了點,“謝謝你聽我說這麽多。”

李念沈心尖軟了軟,下意識想親一親她紅潤柔軟的臉蛋,靠近的瞬間想起來了什麽,停下動作溫聲回道:“粥粥不用這麽客氣。”

顧晚舟特意沒有提父親和忠叔的事情,但也看出來了他還是想起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。

大雨沒有停下的趨勢,昏暗的光像一把冷白的刀子,他的臉正對著窗臺透進來的光,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,用明亮的雙眸水盈盈地註視著她。

油然而生的悵然填滿她的心房,她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。

顧晚舟當天沒有返校,在沁園睡了一晚後,第二天李念沈開車送她回去。

校門口,看她滿腹心事的模樣,李念沈繼續支招:“晚舟可以主動找朋友聊聊,這樣就不用糾結一直糾結了。”

顧晚也這麽想過,被他一支持,下定決心課後就去找許禾把問題說開。

寢室的兩個室友已經已經醒了,她一進宿舍門,不約而同從床簾後探出腦袋。

“粥粥,許禾現在還好吧?”梁月馨朝門外努努嘴。

心臟“咯噔”一下,顧晚舟頓時慌神,難道她們之間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嗎?

“我這個月有點拮據,只能捐兩百意思意思。”溫南唏噓接上話。

她聽糊塗了,面露疑惑:“你們倆在說什麽?”

“啊?!粥粥你不知道嗎?”

“你昨晚是不是沒看手機?”

顧晚舟一頓,耳根泛起熱意,不自然地出言搪塞:“我昨天回家了,手機沒怎麽打開。”

“怪不得,你快看看班級群裏的消息。”

她取出包裏的手機,解鎖,兩個室友談論的聲音沒停下。

“也太慘了,碰到這種事情……”

“是不是本命年,流年不利啊!”

顧晚舟迷迷瞪瞪點進班級群——

一條籌款鏈接。

她的腦袋嗡嗡作響,連忙點開鏈接查看。

溫南在旁附和:“粥粥,你和許禾關系最好,幫我們轉達轉達關心吧。”

“千萬別,這種事情放在明面上會讓人家覺得我們是可憐她,按照平時那樣相處就可以了。”

顧晚舟沒開口,盯著屏幕上插著氧氣管的中年男人神情恍惚。

許禾的父親在做建築工地做小工的時候從二樓摔下去,摔斷了頸椎,脖子以下的身體部位動不了沒有知覺,完全失去行動能力。

她來回看了好幾遍那條籌款鏈接,內心百感交集,是因為爸爸受傷了,許禾才急匆匆和駱宋河訂婚,讓家裏多個人照顧嗎?

出事的時間將近一周前,許禾大概率沒有告訴任何人,直到昨天晚上籌款信息公布……

根據提供的銀行卡賬號,顧晚舟打了一筆錢過去,更加堅定去找她的想法。

周五上午兩人有共同的概率論課,她早早去階梯教室占了位置,許禾一出現在教室門口,顧晚舟忙不疊起身招呼對方坐過來。

許禾正偏頭和旁邊的室友說話,徑直越過她,在最前面一排的座位坐下。

整堂課,顧晚舟如坐針氈,不停看手機時間,視線停駐在對方筆直坐著的背影上。

好不容易等到下課,胡亂將書本塞進雙肩包後,她小跑著追了上去。

“許禾!”顧晚舟氣喘籲籲沖她的背影大喊一句。

許禾腳步頓住,回頭望向她。

見對方停下來了,顧晚舟三步並作兩步,趕忙追過去。

“你去食堂嗎?”她窘迫開口。

“不用了。”許禾臉色憔悴,眼下積著兩團濃稠的烏青,但說話的語氣卻異常平靜,“以後都不用。”

說罷,她擡腿離開。

雨過天晴,空氣裏的渾濁被洗滌幹凈,整個世界散發著濕潤的清新氣息,一束陽光從裂開的雲層射出來,灑落在尚未幹透的地面上,折射出絢爛的虹光。

人來人往,喧鬧嬉笑聲不絕於耳,看著漸漸融入人海的背影,顧晚舟清楚地意識到:她和許禾已經走遠了。

接下來的幾周她全身心投入覆習,室友大概是看出了點什麽,問過她一次,被顧晚舟不動聲色轉移話題。

同在一個班級,擡頭不見低頭見,二人沒有到關系破裂的地步,見面後還是會微笑點頭,但就像印證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那句話,她們疏遠了。

最後的一門考試放在6月28日下午,折磨了她整整一個學期的西方經濟學。

沒有許禾專門為自己開小竈,顧晚舟對著網課一遍遍過知識點,被某個男人看見,又激起了他旺盛的教學欲望。

本著免費的課不聽白不聽的道理,她松口讓他教過一次,然後她就明白了,就算是新加坡國立大學的高材生,也不一定擅長分享知識,還差點把她帶進溝裏,緩了兩天,她才重新被網課腌入味。

試卷題目比往常難,出考場後周圍一片怨聲載道,顧晚舟額間冷汗未消,頭暈腦脹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學樓。

[LZ:粥粥出來嗎?我們要出發了。]

她打字回覆:[正在往校門口走。]

在李念沈的幫助下,忠叔作為護工去帕諾療養院照顧外公,令她沒想到的是,外公時而能認出忠叔的身份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緣故。

一切安置妥當,她同意了李念沈去圭猛散散心的邀請。

機票就訂在今天晚上。

校門口的男人早已等待多時,看見她出現的那刻立即就閃現到對方跟前,“粥粥感覺怎麽樣?”

像個接孩子的家長,興沖沖詢問她的考試結果,被瞪了一眼後,李念沈白皙俊朗的臉頰浮現一層薄薄的紅暈,撲過來求原諒:“再也不準備當老師,晚舟不要生氣了。”

“考得應該挺一般的,名詞解釋空了兩個,計算題不會寫……”顧晚舟敲了兩下自己不開竅的腦子,對掛科的恐懼令她忍不住長籲短嘆。

進車,出發,她回過頭認真看了眼校門口的兩列校訓——

大三下學期結束了。

飛機預計於清晨抵達A國機場,李念沈掖緊她身上的毛毯,擔心吵醒正在睡覺的人,整個過程小心翼翼。

途經一片海洋,靠窗的旅客紛紛拍照驚嘆。

李念沈也朝外瞥了眼。

他想起了第一次飛往新加坡,俯瞰舷窗外馬六甲海峽的情景。

地理書上形容它只是一條“窄窄的海道”,夜晚數不盡的貨船亮著金黃的光在海面航行,星星點點的光與對岸的城市燈光交相輝映,盛大卻也渺小。

收回目光的那瞬間,他看到了遠處的晨昏線——

一面是黃昏,一面是黎明,無數次晝夜輪回,終於回到起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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